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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兰体育app官方入口:打PK、写作业、接下班团播热潮里被消耗的主播

来源:米兰体育app官方入口    发布时间:2025-11-06 23:58:3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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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镜头内外,团播将以增长为目的的手段做到了极致。它是直播行业发展至今的究极体,拥有一条高度标准化的生产流水线。主播是这条流水线上的耗材。她们不仅位于权力的底层,经受精力和情绪的双重消耗,还时常面临看不见的危险。

  从大约2023年起,一名有短视频消费习惯的用户,可能会越发频繁地刷到这样一类内容:

  这是一种集体表演模式。通常,四到八名主播站在一起,组成一个“团”。她们轮流来到舞台中心位置,跳舞表演、展示才艺或互动PK。画面中,主播妆容精致,随节拍摆动;背景音里,主持人撕扯嗓子欢迎观众,引导他们送出虚拟礼物。时不时有礼物和特效飘过,主持人的感谢声和主播们的热烈回应,将氛围推高。

  多数直播间遵循同一套模板,舞蹈也大多很简单,由基本的手部动作和身体摇摆组成。划过不同直播间,会常看到同一套舞蹈反复出现。

  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和抖音联合发布的报告,截至九月底,团播在2025年日均开播房间数达约8000个。抖音是最大的团播平台之一,快手、微信视频号、小红书也可见此类内容。

  2025年9月,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和抖音联合发布《2025中国网络表演行业团体直播业务现状与发展状况分析报告》。(图_中国新闻网)

  这样的高强度互动和集体表演,收获了引人注目的巨大收益。M进入团播行业两年多,曾作为幕后技术人员,为四家公司工作。他透露,其中一个企业的头部主播,最高单月税前收入达170万,代表她创造了800多万的平台流水。其所在公司的月流水达近亿元。上述行业报告预估,团播全年市场规模将突破150亿元。

  财富神话吸引背后的产业日益壮大。上述报告数据显示,2025年全国开展团播业务的公会数量超3500家──签约主播的传媒公司被称为公会,它们管理主播和账号,提供内容。加上其配备的主持人、运营、运镜师、灯光师等,受访从业者预估,团播行业规模达百万人。

  主播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角色。她们工作时长长──每天直播6小时,一个月至少直播26天;人数多──相比于单人坐镇的娱乐直播,团播所需人数翻了几番。

  针对主播的招聘信息中,列举着一些吸引人的条件:“无责保底”;“提成20%-28%”;“一对一免费培训”;“可接受小白”。

  在招聘APP上,许多团播主播的岗位招聘描述中都提及“月入数万”“经验不限”等关键词。(图_网络)

  官方语境里,这种新模式也受到正面描摹。新华社 2025年9月的一篇报道中,描述团播“为年轻人提供了广阔的就业与成长空间”。M曾在的一家公会,负责人还被政府领导约见,以期解决更多人的就业问题。

  但这份工作是否如承诺一样美好,持续重复的情绪劳动对从业者意味着什么?镜头内外,团播将以增长为目的的手段做到了极致。它是直播行业发展至今的究极体,高度标准化、流程化。主播在这条流水线上,不仅位于权力的底层,还时常面临看不见的危险。

  2025年六月的一个雨天,长沙某头部公会门外,来面试主播的人排了1.5公里的长队。打着伞的队伍穿过园区,排到了大街上。这些求职者迫不及待地想进入一个陌生的、新鲜的世界,这里灯光音乐昼夜不息,每天都有人离开,也不断有新的面孔进入,填上这个空隙。

  作为一名年轻女性,无须太多工作经历,注册招聘软件后,天天都会收到十几条团播主播招聘的私信。有的公司甚至不要求提供照片,就可以去面试。

  多数公司不要求主播有直播经验,面试也通过率极高——不够漂亮没关系,直播间里都是浓妆加上高糊的美颜滤镜;不会跳舞也没关系,上播前有舞蹈培训,培训期间还发钱。

  21岁的贺曼回忆,面试时,老板对她没有一点要求,“像是求着我来”。老板带她看了公司的十几个直播间,有一半都在直播,让她觉得挺正规;18岁的黄程程面试时,老板一个劲儿地夸她漂亮,说“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”,她觉得对方随和、亲切。

  几乎零门槛的背后,是一套低成本快速产出的运作模型。没有一点基础的新人,在5到15天的舞蹈培训后,就可以上镜试播。贺曼印象中,培训很敷衍,老师只花几分钟教手部动作,剩下的时间都靠自己练习。练舞的地方狭小,二三十平的空间挤着十几二十人,她连镜子里的自己都看不见。音乐又急又吵,每个人各练各的。

  学会一种舞就能上播。贺曼没有舞蹈基础,也只练了三四天,就被要求上播。对此她觉得很正常,“人家也急着用你赚钱,不可能培训得很久。”

  但淘汰率也非常高。试播时,就会有人因上镜效果不好被淘汰,紧接着,还可能因为业绩不达标被辞退。M所在公会,一个团要达到30万月流水才能不亏本,意味着平均每个主播要贡献5万元。而贺曼每天流水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三百。差的时候,站了几个小时,打赏只有几块钱。

  很多新主播都面临这样的现状。公司海量地进行招募,但并不投入资源进行培养,只不断地用新面孔试探流量反馈。残酷的竞争下,达不到业绩、不迎合公司要求的主播被轻易抛弃。

  团播通过舞蹈互动获取虚拟礼物,转换为账号收入。针对男性用户的直播间,为刺激礼物打赏,很多都会采用有性暗示意味的擦边内容为卖点。

  在团播间,女主播们正穿着黑色裙装随着音乐摆动身姿。为了凸显主播身材,直播间用上了夸张的美颜和腿部拉长特效。(图_网络)

  贺曼被要求学习的多是“抖舞”,主要动作包含胸部、臀部和胯的摇摆和扭动,她认为,“音乐听起来就很擦边”。她被主持人要求买胸垫和假,穿“比较暴露的衣服”。运营给她发了一份话术,标题叫《高情商撒娇神豪受不了》,让她学习怎么样取悦打赏较多的“神豪”用户。她还被要求关注打赏用户账号,有想加她微信的,也不能拒绝。

  工作没几天,贺曼就发现,自己厌恶这份工作。她每天直播都提不起劲,不笑,当场被主持人质问,“我是欠你钱了吗”,“脸上跟死了没什么区别”。别的主播穿低胸装和短裙,她只穿T恤和长裙。除了她,团队所有人都抽烟。因为观众看不见,直播时,主持人甚至边说话边抽烟。

  上播第八天,她从晚上7点播到凌晨3点,只收到两块钱的礼物。主持人说她舞蹈不行,让她留下来练,她选择回家。出门时正下着大雨,她等待出租车时感觉很累,觉得“不想干了”。

  第二天,她收到被公司辞退的消息。又过了一个多月,她拿到了800块钱工资。按应聘时对方保证的每月 8000元保底薪资,她理应拿到近2500 元,但实际薪酬不仅远低于承诺,还是她打了劳动仲裁部门的电话才要回来的。

  跟贺曼同批的新人有60多人,练舞阶段,每天还有十几个新面孔加入。21岁大专毕业的她,几乎是其中学历最高、年纪最大的,“大家都比我小好多,80%都是未成年。”

  M表示,一个团如果播了40天业绩仍未见起色,就会被打散重组,再不行就会被解约。他入职一个月,就目睹十几位主播被辞退。“很多人(离开时)还说,我想再努力一下,再给我个机会。没机会,后边有大量的人排队想进来。”

  团播与过往单人直播的最大差异在于,它拥有一个游戏化的互动界面,给观众提供了高度的掌控感。在这个精密的运营模型中,主播就像游戏中的NPC(非玩家角色),台词、走动、互动方式,都是完全计划好的,可替代性极强。

  一天的直播通常分三场。第一场是纯跳舞,主播全部站在画面中,每人头顶有一个虚拟礼物图标,直播间被送了哪个礼物,对应主播就会站到中心的“C位”跳舞;第二场是PK赛,主播们通过跳舞两两比拼,如同对战游戏,头顶会有血条,显示得到的礼物数;第三场是争MVP(最有价值选手),最后胜出的主播会获得一些特权——比如,坐上一把几百块钱的欧式靠背椅,戴上翅膀或王冠道具,有单独表演才艺的机会。

  主播PK是账号收益的关键环节,因为粉丝需要花钱才能投票。“公会赛”是每月的重头戏,一般在月底或者节日。赛前几天,主播会通知粉丝提前在平台充值,避免投票时因银行卡限额无法打赏。

  M曾经历过一次公会赛的盛况——100多名主播在直播间门口排队,逐个进入“打PK”环节,像选秀一样淘汰或优胜,从64强、32强,直到决出冠军,全程持续十几个小时,累计流水超400万。

  直播发展多年后,公会摸索出这种竞争机制的巨大优势。PK中,输的人和赢的人都在为公会制造收益。

  郭戈在直播行业工作了十余年,曾在两家上市公司负责直播产品的开发。他表示,团播是所有娱乐直播中营收效率最高的。因为单个画面中能展示风格不同的主播,更大概率至少有一人符合用户审美。“极昼工作室”报道《少年倒在团播直播间》中,一位公会运营提到,团播用户留存的观看时长是个播的3到4倍。

  公会还会给主播设计不同人设,有“性感风”“可爱风”“冷淡风”等。主播面前有一块提词器,运营在上面实时打上对粉丝说的话,因此主播并不是特别需要随机应变。

  剧本化的演出每天在不同团播间重复上演。整一个流程经过精细的设计,最大化抓住观众的注意力,刺激充值。

  通常刚开始PK会很容易,花几块或十几块钱,观众就可以让喜欢的主播赢。随后会出现公司扮演的“刺客”——在PK最后几秒,帮另一主播逆转局势。这时,被淘汰的主播有机会“复活”,屏幕上显示所需票数。已投票的粉丝名被主播逐一念到,伴随“家人们组组队”“我真的想再进一步”“xx宝救救我”等线秒,主持人会用近乎吼叫的方式拉票。背景音乐声渐强,主播做出“拜托”“比心”的手势,将紧张气氛推高。

  团播间内常见的“血条”PK模式,持续获得观众送礼更多的一方将压倒另一方获胜。(图_网络)

  有时,公司还会去了解头部粉丝的生日,在当天策划“惊喜”:准备蛋糕,塑料板上写上名字,让塑料“礼花”从空中洒落。这时,主播需要在镜头前上演哭戏,念提词器上写好的台词,感谢粉丝的陪伴。几百块的布置成本,往往能换回上万元的打赏。

  另有一篇文章《暗访团播招工:零舞蹈基础、高违约金、未成年也招》也提到:与个人直播不同,团播具有人群效应,不出众的个人放在人群中,短处与缺点会被很大程度遮蔽,显得自身能力不那么重要。与观众产生即时对话的往往是主持人,而非主播,个人的个性也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被削平了。

  被淘汰或出走的团播主播,即便去自立门户,做个播,也很难做起来,除非自身能力十分突出。接受“新声Pro”采访时,一位在TikTok做团播的老板查理表示,“团播其实不需要太多的直播能力,公司都帮你们把架构给做好了。我们现在就是在做团的品牌。”

  主播在这一体系中缺乏话语权,对于公会来说也更加容易掌控。查理直言,“我为何需要坚持做团播这件事情呢?因为团播是我能控制的,今天这个女生不播没关系,我再找下个女生,人走了我就替换新的人进去。”

  对于留下来的人,除了跳舞PK,更多的工作任务和压力发生在镜头之外。M形容,团播行业是:三分看画面,七分看维护。

  黄程程做了一个半月团播,她也发现了这一点,“干这一行,跳舞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你会提供情绪价值。”

  工作日的一天,她下午2点起床,第一件事就是回复每一条粉丝消息,哪怕对方只打赏过几毛钱。对每天都刷礼物的粉丝,她还要跟对方聊聊家常,问对方是哪里人,做什么工作,今天吃饭了没。

  接下来,化个底妆,穿上网购的几十块钱的衣服,她就会出发,4点前赶到公司练舞。晚上6点开播,她被化上直播专用的浓妆,开始跳舞、打PK。她面前有一块竖屏,大约几十寸,同步显示直播间画面,她要一直做出回应——看到有人给自己刷礼物,她就会跳舞、比心;如果有人帮助她PK胜利,她会拿起话筒,念出对方的昵称,单独表示感谢。

  黄程程一般凌晨1点下播。之后公司会开半个小时的复盘会,统计流水,叮嘱主播维护粉丝。回家路上她买点吃的,到家凌晨2点多,卸完妆,还要“写作业”、和粉丝聊天,再花两个多小时,直到凌晨 5、6点才能睡觉。

  给粉丝发私信被称为“写作业”,是主播的主要工作内容之一。运营会检查“写作业”的情况,不写会被批评或者扣工资。

  黄程程不仅要回消息,还要主动给其他直播间的“大哥”发私信,请对方来自己的直播间,每天要发30条;另一位主播婉君则被公会要求,每天有10条“有效回复”,就是对方必须要回消息。她平均发十条消息才会有一条回复,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每天她要给 100 个人发私信。

  “大哥”即打赏金额高的用户,公会通过昵称前的等级对其进行识别。当婉君在其他直播间看到20级以上的用户,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该观众在抖音直播间累计打赏至少 380元,她就会给对方发私信。

  这样的生活,主播们一个月要重复26天。休息时间不确定,由老板或运营安排,连播26天也有一定的可能。上下播时间也不由主播控制,如果直播间人气高,时间会被无限拉长,直到观众停止刷票;如果人气不足,直播会提前结束,但主播们会被要求继续练舞,或者开个播维护粉丝。

  这样的要求下,无论上班或休息,主播的精力都被直播牵扯着。一位运营表示,她所见到的主播“没有一个不困的”。每天几场直播的间隙,主播们会自带瑜伽垫,铺在直播间里补觉,或者躺在公区的沙发上打盹。灯光亮起,还要继续跳舞。

  业绩压力之上,公司还会对主播进行精神施压。王洁是一所985院校建筑相关专业的硕士毕业生,由于行情不好,今年中旬,她在一家拥有30多个团的公会做过一个月运营助理。

  起初,她看到主管在评论区和粉丝一起“开黄腔”,主播们用撒娇语气“求票”,她认为这是“在线乞讨”,对此很排斥。但逐渐地,她也开始说服自己,“国家允许平台干这个,允许有主播的存在,就必须要有后台的工作人员。国家都允许,我为什么不能允许自己做呢?”

  主管每天跟主播强调:“你们成功的三个要素是什么?第一是不要脸,第二还是不要脸,第三接着不要脸。”并让主播重复一遍。后来,她也学会像主管一样,告诉主播,“我们要干的事就是圈钱,他不给你,也会给其他人,为什么不是给你呢?”

  M解释,在这里,“不要脸”的意思是:第一是不能有尊严感,哪怕粉丝说了侮辱性的话,主播也要笑眯眯地面对;第二是不要有感恩的心,粉丝是自愿刷钱的,别觉得亏欠。

  面对学历低、外貌普通的主播,公会如此打压,“你没什么学历,长得也不行,家庭条件也不好,除了主播还能干什么?”面对学历高的人,话就反过来,“还大学生,连直播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。”

  M总结,“总而言之,第一步就是把自信心先击垮。把一个人说的一文不值,仿佛离开了我这儿,你就什么都不是一样。”公司会和他强调,“不要夸他们(主播)帅或者美,而要让他们都觉得自己很丑,很不出众。”还要求其他员工不能跟主播多说话,“怕主播业绩起来了,带上技术人员一起跑路。”

  M认为,团播是一个多方受益的模式。主播和公会挣到了钱,粉丝获得情绪价值,还解决了上百万人的就业。不过,在这场游戏中,主播是最前方的“钩子”,也面临最直接的危险。很多时候,公会不仅对此不提供保护,还会助推主播进入危险的情境。

  婉君所在的公会设置了一个规则叫“接下班”,主播们必须拉到“下班票”,才能下播。一般是一个“飞机”礼物,价值300元。时间越早,下班票价格越贵。如果一开播就想接主播下班,粉丝需要花一万块,直播中段则要花3000块。

  但所谓的“下班”并不是真的工作结束。一次,一名“大哥”刷了750块,接婉君和另两名主播“下班”。随后运营叫三人去吃饭,她们以为是聚餐。到饭店才发现,刷礼物的用户也坐在那里,三人需陪他吃饭。结束后,运营还要求她们继续陪喝酒,婉君拒绝了。另一名女主播没推脱掉,在酒吧遭遇了对方的肢体骚扰。

  另一事件中,一名粉丝在直播时给婉君的朋友小莫私信,“我刷个飞艇(价值2000元)接你,我们一会儿去开房”。小莫不知怎么回复,拿给运营看,运营直接回了“好”。

  婉君的公会在西南某三线城市,直播间依赖本地流量,这为主播带来了额外的压力。因为本地的“大哥”互相认识,主播不应约,会很快在本地用户中流传开来,导致愿意花钱的用户流失,业绩下降。出于这种压力,小莫最后去了酒店,垫了卫生巾,借口说自己在生理期。对方说,“下次你大姨妈走了,我还接你。”

  团里最有权力的人是运营,也就是要求婉君和其他主播去陪喝酒的女性。她虽然不直播,但也有自己的账号和“大哥”,主播们要叫她“姐夫”。一次,运营叫她们陪“姐夫”喝酒,婉君没去,第二天开会就被批评了,“说我们不会做人”。

  常会有用户想和主播见面。M透露,大公会管理更严格,通常不会让主播答应。但面对不合理的要求,主播也往往不会直接拒绝,而是委婉回复:我非常想见你,但怕本人会吓到你,我更愿意成为你灵魂上的伴侣。

  这让整个团播的性质变得更加灰色和模糊。由于行业不明确制止或惩戒这类行为,从业多年的职业主播只能在实践中学会自保,知道“该说什么”,既保护自己,也让粉丝不会停止打赏。

  婉君对这种“潜规则”很无奈。微信上,她被骚扰是常态——有粉丝每天都给她打视频;有人给她发私信求婚。她从不陪团里的“大哥”们喝酒。但能如此,是因为她只打算做两个月,然后继续读书。也因此,她的业绩始终上不去,只能拿到保底工资4000元。她的朋友小莫,高一就辍学进入直播行业,每个月收入约一两万,但线上跳舞拉票,线下陪“大哥”吃饭喝酒,已成为一种日常。

  干团播两个月后,婉君想离职,运营不允许,让她播完月底的公会赛,不然不发工资。公会赛当天,公司 30多个主播早上8点多到公司,下午3点开始打PK,一直到第二天凌晨4点。前六名可以离开,剩下的要拿到“下班票”,或继续PK直到五连胜。婉君直到凌晨5点多才下班。有的主播因忍受不了10多个小时的直播,选择中途离开,而后被罚款或遭到开除。

  九月初,离开了直播行业的婉君入学了大专院校,专业是音乐教育。她仍感觉自己很适合做主播——擅长表演、和人打交道。但她不能接受陪酒,也不愿意和“大哥”搞暧昧。

  如今,她想继续参加舞蹈比赛、拿奖、升学,业余时间通过上舞蹈课和做模特,希望多赚点生活费。

  团播公司往往会开出诱人的条件,吸引年轻人应聘。招聘启事里,正式主播的保底工资最高能开到2万元,普遍在7000元以上,提成为个人流水的20到28%。老板们还常承诺,播得好,月入数万甚至是数十万都有可能。

  这与市场上其他的工作机会形成了鲜明对比。贺曼今年从一所大专院校毕业,做主播前曾做过餐厅服务员和房产销售。服务员每天要站10个小时,一个月挣4000块钱;销售没有底薪,做了两个月,她一套房没租出去,只拿到1000块钱新人补贴。

  19岁的婉君今年中专毕业,读的是民族音乐与舞蹈,她喜欢跳舞,拿过市职校舞蹈表演比赛一等奖,可学校安排的实习却是去电子厂。她需要每天坐10个小时,把数据线整齐地排列在盒子里,工资每小时17块钱。

  黄程程则刚高考结束,想找份暑假工,做服务员只能拿到一两千,直播公司告诉她,做主播保底有4000 块,而且每天只要跳跳舞,她觉得很适合自己。

  但正式上播后,一些公会的“真面目”开始显露。黄程程直播后,管老板要培训期工资,对方在面试时承诺每天100元。老板不认账,她拿出微信聊天记录,对方才不情愿地转账。她后来得知,团里其他员工甚至不知道有培训费。老板此前还答应报销晚饭钱,上播后再去问,对方却说“我没有说,你把录音打开给我听听”。她很气愤,但无可奈何,作为暑假工,她没有和公司签合作协议。

  几乎所有公会和主播签的都不是劳动合同,而是经纪合约或者合作协议。在发生纠纷或仲裁时,主播的权益往往会受损。

  被解雇后,贺曼加入了一个离职主播群。这些女孩被开除后没有地方住,都回了农村老家。有的人播了一个月,一分钱都没有拿到。

  很多公司还会在协议里写上高额违约金。王梦在成都的一家公会播了两个半月,离职时没获得老板同意,被公司起诉,微信、支付宝、银行卡的余额都被法院冻结。她表示,自己做直播赚了4万元,协议里的违约金却高达50万。她在社会化媒体发帖时,下面也有主播留言,称之前干了三个月团播,离职两年后被公司仲裁,被判赔偿公司10万元。

  湖南华专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李炎从2018年开始代理直播相关的诉讼案件。他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采访时表示,很多直播公司靠起诉主播获得赔偿来挣钱,他们在签约主播时广撒网,赌对方没办法完成协议内容,等主播违约就起诉。有些直播公司,每年起诉主播上千起。而一旦被起诉,主播败诉的概率达到 90%。

  郭戈则认为,团播太火,很多人入局,结果没赚到钱。为减少投入的损失,就会通过起诉主播、收取违约金的方式,“最后收割一下”。

  2025年7月31日,抖音升级了团播管理规范,宣布将严格治理欺诈诱导、侵犯主播合法权益等问题。新规围绕不合理直播时长、高额违约金、保底收入不兑现等问题,设置了处置方式。

  然而,对于平台治理,主播们一致认为,平台和公会是利益共同体。平台的措施并不影响公会用其他方式,进行擦边舞蹈、“接下班”等“暧昧经济”,以及对主播进行压榨。同时,抖音对于团播内容的严格,也使很多小型公会转而选择其他管理较松的平台直播。

  每天,长沙的一幢大楼里,都有100多个团在直播。这幢楼里有40多个直播间,每天分三个班次直播,昼夜不停。

  直播间搭建起来很快,用墙隔出一个几十平米的空间,架几盏灯,配一些设备,招几个人,一个礼拜就可以成一个团;团的寿命也很短,用户维护不下去,或是同样的舞蹈看腻了,流量下降,就会被拆开。于是,老团不断地被打散,主播重组,又是一个全新的面貌。

  一切都在高速轮转。王洁所在的公司换了新场地,一边搬家一边装修。一间屋子装好,就马不停蹄开始直播,而公共区域和直播间都还在装修。刚装好的房间味道很大,弥漫着很重的橡胶味,四周的墙壁,包括地上都是黑的。她猜想是刷的油漆。整体空间只有一扇门,有人员进出才会打开,其余24小时都是关闭的,没有窗,空气并不流通。

  根据郭戈的经验,主播的平均职业寿命是三年。具体到团播,他观察,哪怕是再成功的团,团的寿命最长也就是一年,“观众也会疲倦的”。

  “90%(的主播)干三个月就流失了,剩下10%能继续再干个一年、两年、三年”,郭戈说。在他看来,主播的工作要比一份普通工作困难很多,“要是普通工作你能拿个六千八千,当主播不挣个翻倍我觉得(就不值得),性价比真是太低了。真的很累。”

  主播要一直地调节自己的状态,为他人提供情绪价值。这种持续消耗的状况下,从业者的职业寿命很短,导致公司需要一直招人。

  即便是这样,很多人仍在短期内受到了巨大的创伤。郭戈曾面试一个主播,对方曾做过半年团播,成绩出色,但现在只愿意干舞蹈老师,或者只拿底薪——只跳舞,不做维护。“她说,‘我宁愿不挣那个钱’,‘了半年,每个月挣也挣挺多,但是真的是身心受到了特别大的伤害。’”

  另一名来自成都团播公会的主播小雪,也在社会化媒体上记录下自己的心路历程。在反复经历粉丝的获得和失去后,她自身的情绪被深刻地卷入其中,“我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商品……除非突然来一个大哥送我一个‘嘉年华’,我会很开心。我再也找不到所有的事情让我开心了。我的生活和精神已经被直播、票占据,我好像变成了一个直播间里赚钱的机器人...”

  王洁认为,团播的高薪只是噱头,想要入行的人一定要认清现实。“很多主播就是天天睡不够,睡地上,坐的地方都没有,也没什么地位。运营说不要你了,你就被开了。而且工作环境有危险,接触的人不安全。”

  之所以愿意与水瓶纪元交流,是因为她得知,自己团里的主播都来自同一所学校,是师姐和师妹的关系。这让她感到震惊和愤怒,她怀疑学校和公会之间有某种利益输送。

  在M看来,团播有它的正向意义,解决了百万人的就业,让资金大量流动,只不过,“从这些主播的命运来说,是一种灾难。所有的道德层面的(顾虑),前提都是我得活下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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